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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咱们要往哪去?”坐在马背上,秦岭度过了她第一顿的“野餐”,见天色渐渐由昏黄成暗黑,而他们还在树林里奔驰,她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   “先找客栈落脚休息,再迟的话,咱们就得露宿荒野。”清风合右手策马,左手轻扶在秦岭腰间。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他明白秦岭吃不消旅途颠簸。   全怪炎官唠唠叨叨,拖延了他们的行程,今日要赶到汴京是相当困难了。   靠在清风合臂弯中的秦岭渐渐打起盹来。   收拢敞开的外衫,他包裹住秦岭玲珑的娇躯,不让寒风透入一丝一毫。   林间不远处闪烁着微弱火光,像是偏远荒郊的猎人住户。   如今,只能向猎户借居一宿了。   驱马前进至木屋前,门前坐着一名妇人及两名稚童,正疑惑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放轻动作跃下马儿,未惊醒秦岭。可一问才知都占满啦。   “叨扰了。秦岭,咱们赶路吧。”清风合牵起秦岭的小手往房外走。   越趋于深夜,汴京城竟然越发热闹。   乾德三年,官方取消三更后的宵禁限制,于是汴京城内出现一种独特又新奇的“鬼市”。   所谓“鬼市”的名称由来是每到五更,众饼铺、面食店、小摊、杂货、勾栏、瓦子及酒馆皆掌灯营业,灯火不绝、夜似白昼,而天明即散。   幸没床位所赐,原以为今夜到不了的汴京城,竟让他们给赶到了。   翌日清晨,秦岭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敲击清风合的门扉。   “二小叔,你醒了吗?我肚子好饿哦!”   “醒了。”屋内传来清风合清亮温润的声音,门扉开启,步出一袭白衫的修长身形。   丝丝光芒柔和明亮地洒落在他四周,衬托他脱俗的容貌。   头一回,秦岭竟然看他看得痴了……   “秦岭?”他低唤道。  “啊?”她愣愣地微张檀口,带点茫然。   “不是说饿了吗?下楼去用早膳吧。”这小丫头该不会还没睡醒吧?一副迷糊样。清风合失笑地摇摇头。   秦岭猛回过神,忙不迭地低下头,无意识到自己泛红了双颊。   “你是谁啊,为什么睡我二小叔房里?”昨夜明明一个人,今天咋多啦个人啊?   “咱们久别重逢,促膝长谈,共温旧日恋情……”风裳衣一脸乐在其中。其实这是清风以前的一好友,有查看前世今生之特异功能。昨日听说清风他们来到汴京就连夜来看他们了。   不理会风裳衣胡言乱语,清风合牵起秦岭的小手,领着她来到一楼。   几道清粥小菜,喂饱了饥肠辘辘的秦岭。   早膳过后,清风合带领秦岭逛起汴京相国寺街最具盛名的庙市。   由于善男信女逢初一、十五或特定日子都到庙观烧香祈福,川流人潮带动脑筋灵光的商人们,摆摊、走江湖、杂耍,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我觉得汴京这一带好眼熟,好像我曾来过。”秦岭右手抱着一袋糖炒栗子,左手勾紧清风合的手臂,还得剥栗子,忙得很呢!   “你从没出过洪清堂,怎么可能会来过汴京?”清风合护着秦岭娇小身体,避免摩肩擦踵的人群碰撞着她。   秦岭记得没错,她曾经来过汴京,因为十一年前,他就是在汴京城的酒馆外拾回冻得像冰块的她。儿时的记忆太过模糊,何况那段记忆又如此伤人,因此他选择以欺骗她的方式回应。   “说得也是。二小叔,咱们要不要到庙里上炷香?”她瞧见香烟袅袅升天的情景,及信徒们虔诚参拜的神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清风不拜神,不信佛的。”始终尾随在后的风裳衣双手握满零食,忙碌咀嚼的嘴还不忘在一旁注解。   做杀手的,难不成还向神佛祈求砍人头颅时能利落轻松点吗?   清风合低下头朝秦岭一笑。“你想上去?”   距离寺庙祀堂还得爬数百阶石梯,越往山巅,人潮越少,因为逛庙市的百姓以游玩及买卖为主,真正上香祈福的人反倒是少数。   “嗯。”秦岭猛点头。   “好,咱们上去。”   风裳衣张大嘴,愕然看着两人手挽着手,一步步踏着寺庙前的石阶而上。   清风真要上去烧香拜拜?!   “姓风的,你要不要一块儿上来?”秦岭回过头,唤向满脸痴呆的风裳衣。   风裳衣如梦初醒,又点头又摇头,“要要要!秦岭妹妹,以后叫我声风哥哥就好。”他晃头晃脑的赶上去与秦岭并行。   秦岭咧咧嘴,给他个坏坏的笑容,“论辈分,说不定我还得叫你一声‘伯伯’呢!”想占她便宜,想都别想!   远离尘嚣人群,扑鼻而来是微呛的焚香味道,并排矗立、直人云霄的老松,让古刹更添庄严肃穆。   “我去求支签。”秦岭开心地松开清风合的手臂,仿效其他香客的举动,认真地跪拜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清风合和风裳衣退至古刹旁的井边,清风合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秦岭身上,眼神专注而仔细。   他不曾见过清风以如此独占的方式,将一个人的身影放在眼底。   清风说,秦岭是女儿——自欺欺人。   风裳衣缓缓收回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弄地上碎石。   “清风,你的‘洪爷令’何时执行?”   “今晚。”   “等小秦岭睡了?”   清风合颔首。虽然他大可以不顾忌秦岭是否会明了他此次的血腥任务,但却不愿让秦岭瞧见他杀人时的模样,甚至是他杀完人时浑身沾满血迹的样子。   “你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真面目?”风裳衣看透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别用你那双讨人厌的眼睛看穿别人的隐私。”清风合冷冷提醒他。他并不了解风裳衣的异能究竟不可思议到何种地步,但当他漂亮的眼眸里显露出精光时,总会令人浑身不舒服。   “呵呵……”风裳衣眯起眼睛,一脸无害地摊摊手,“实际上,我看穿的,不只是关于你。”   “你什么意思?”清风合敛起笑意。   “没啥意思,秦岭过来了。”风裳衣顺势转移他的注意力。   秦岭拎着一小袋物品,喜悦地奔向两人。   清风合接住猛扑而来的火红身影,眼神淡淡扫向风裳衣笑容满面的俊颜,对他欲言又止的话语心存芥蒂。   秦岭叽叽喳喳地将所求得的签诗摊在清风合面前,清风合收回心绪,正准备接过那张淡黄色的纸签。   蓦然,一道轻淡嗓音似风拂过他耳畔。   “清风,别放太多感情下去。”   清风合倏然抬首,风裳衣却恍若无事,抢过秦岭的签诗,与秦岭展开一场打闹抢夺。   他能肯定,方才是风裳衣的声音。   他在暗示什么呢?   尔后突来的乌云蔽日,倾盆大雨冲散人潮,却冲不掉清风合心头难以言喻的郁结。   夜阑人静,万物俱寂。暗巷内传来远处巡夜的打更声,四更天。   一抹黑影迅速跃出客栈窗棂,踩着如猫轻巧的步伐,与夜色相融为一,乍见之际,犹若夜奔魔魅,形似风,影似魂。   黑影来到一栋华美的官邸之前,不着痕迹地翻墙而人。   广阔幽静的宅院东侧,透着微光的书房,是唯一尚有人清醒停留之处。   书房内,不时传来纸张撕裂声及焚烧的焦味。   背对着门口,且专注于烧毁“罪证”的中年男子,未留意到身后有人缓缓步人,直到投射至地板上的暗影阻挡光辉之后,他才惊跳转身。   懒懒的身形半靠着门柱,背着月光,使他无从辨认来人。   “好大的狗胆!何人夜闯御史府?!”中年男子怒喝。   含笑的嗓音嘲弄地回荡在房内,“怎么?才多久没见,认不得我这张脸了吗?‘亲爱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怔,倏然睁大铜铃双眼,不敢置信地低叫。   “你——”   黑影趋近,借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炉照亮他长发半掩的清朗脸孔。   光与影交错在他刀刻似的五官上,形成诡谲的画面。   “你不是早已……”中年男子颤着手,愕然地注视那张艳似魔物的面容,那张早在十数年前就教他给毁去的脸!   怎么可能?!他明明……   “早该死了?”清风合轻声一笑,笑意却未传人眼底,“可惜洪爷不收我这条命——不,应该说,我这条命‘卖’给了洪爷,就等着这—天——”他蹲下身躯与中年男人平视,右手抚上他的颈部,语调一冷,“咬断你的咽喉。”   满意地看着中年男人的颤抖及恐惧,薄扬的唇角溢出嘲笑。   “不……叔叔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是你大娘!全是你大娘出的主意!你不可以把错归到我身上……”男子抖着声,仓皇向后挪移身躯。   他退—步,清风合便逼近一步。      他双臂微微扩张,在两掌之间闪动着一道奇异的刺眼银光,口气与动作是全然迥异的悠扬。   “你不可以只怪我……”中年男人猛摇头,冷汗涔涔地急嚷道:“若真要怪,你大娘刘氏、你爹、你娘,还有与你娘苟合的辽人及那个该死的杂种,他们才是你真正该杀的仇人呀!”   没错,虽然当年是他贪图家产放火想烧死清风合,但主谋者是刘茜那个女人呀!若非他爹极宠爱他亲娘,又怎会引发刘茜阴狠的杀机?若非他亲娘明明早已罗敷有夫,却勾搭上那名辽人,又怎会教他爹给痛下杀手?怪就怪他活该倒霉生为白家子,活该倒霉有一双不在意他的父母!   “我是常清白的亲生儿子,毋庸置疑。”他冷笑道,“不同的是,我不再是以往的清风合。”他已非当年弱不禁风、任人宰割的八岁稚童,而是从地狱闯过一回,看穿人性险恶的洪清堂文判官!   男人激烈挣扎,未料颈上的银线反而更加死紧。他抽出怀中的短剑,想划断缠紧的银线,但只是徒劳无功。   “别……别杀我……咳咳!”空气进不了肺腑,他神色痛楚地哀求。   清风合神情一敛,右手一扬,银线瞬间化为利刃,划断了男人的颈部,在空中形成一道妖异血痕,断颅滚落至他的脚边,惊惧的双眼充满不解地圆瞪着他。   清风合甩动掌间银线,将黏附其上的腥红甩离,收缠回双腕之间。   原本已上床就寝的秦岭,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忆起早上到佛寺为清风合所求的平安符忘了交给他。秦岭坐起身,茫然地揉着惺忪的眼。   还是明早再给二小叔吧……她朦胧地想,螓首又沾上枕缘。   可是明儿个会不会又给忘了呢?依她善忘的本领,是有这个可能。   “还是偷偷塞到二小叔衣裳里好了。”她说服自己的瞌睡虫,起身披衣,轻巧地推开清风合房门。   阗黑无声的房里,悄然得有些吓人,秦岭蹑手蹑脚拨开帷幕,探出小手,在黑暗中寻找她的目标。   由床沿摸到床角,却始终摸寻不到鼓起的人体,难不成二小叔给睡到床铺底下了吗?秦岭掌起灯,发觉床上的锦被平平稳稳地折叠好,并无人躺睡的迹象。   “这么晚了,二小叔会上哪里?”   她又偷偷摸摸跑到紧连的风裳衣房内探查,除了熟睡得像头猪的风裳衣之外,哪来的二小叔身形?她悻悻然地踱回清风合房内。   等上半刻后,秦岭沉重的上下眼睑,发出了喜相逢的讯息,她窝在清风合的床辅上,忍不住打起盹来。   这就是清风合回到房内所见的景象。   秦岭双脚缠绕着锦被,双手包握着红色小锦囊,倾斜的身躯一半靠在枕上,一半依在床板边,小嘴里发出细微似猫鸣的打呼声。   她在这里多久了?清风合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必须先换下这身血衣。   “二小叔……”他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清风合不假思索,迅速灭掉烛火,让内室回归黯黑。   “怎么烛火灭了?”秦岭饱含睡意的嗓音带有浓浓倦意。   “风大。你怎会在二小叔房里睡?棉被也不盖好,着了凉可如何是好?”清风合不慌不忙地走近床铺,即使在无法辨光的暗室内,他依旧能将秦岭娇憨可爱的模样尽收眼底。   “我……对了,我是要把平安符拿来给你的,可是你不在房里。二小叔,你上哪儿去?”黑暗中,秦岭无法看清清风合,只能凭着嗓音传来之处和他对谈。   “睡不着,出去走走。秦岭,要不要回自己房里睡?”清风合已坐在床沿,床板因重量而发出沉沉的声响。   秦岭坐起身子,感受清风合温暖的气息吐纳在她正前方,她伸手拉他的衣袖,却触及到一片湿腻缠滑的冰冷。   她将沾上黏液的食指放置鼻前一嗅——   血!是血的味道!   “二小叔,你在流血?!”她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滑下床铺,快迅点燃烛火,想瞧清楚清风合究竟发生何事!   火光一亮,将清风合浑身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至少她从没看过身着黑衣的二小叔!   他向来总是一袭洁白长衫,手持纸扇,举手投足之间满满的书卷气,浅笑之间更是尔雅俊秀。没想到仅仅衣着颜色一变,竟带来巨大改变,现在的他——就像以往她在洪清堂所见的杀手!   “你杀人了?”秦岭紧随其后,轻声追问。   清风合背对她,褪下黑衣后,光裸的背脊布满陈年的伤疤及鞭痕,虽然早已结痂淡化,却不难想见当年是如何怵目惊心。   秦岭一怔,眼神离不开他身上一条条的恐怖伤疤。   此刻,她才发觉与自己相处十数年的二小叔,有着她完全不了解的过去。   她摊开掌心,平贴在他背上凸出的伤痕。   清风合僵直身子,仿佛不习惯让人触及身后疮痍的记忆,秦岭动也不动,泪水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很痛吧……”她哑着声,不敢想像那一道道伤疤的残酷由来。   “不会。”   “骗人……怎么可能……不痛……”   “真的不痛。”即使曾经痛楚过,也早忘了当年咬牙忍耐的点滴。   “二小叔……”秦岭埋首在他背后,微温的泪水沾湿他的背肌,像在为他哀泣,为以前哭不出泪的他,补足每一次因疼痛而硬吞的悲愤。   “你不问我伤疤的由来?不问我今晚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清风合依旧没有动,静静任她环紧他的腰间,感觉身后的她哭得一抖一抖。   她好笨!身处洪清堂,还有哪个人的手是干干净净?没有!只有被紧密保护的她,不知疾苦,愚昧的认为洪清堂的众人如同她一般!   “不问!不问!不问!”她摇着头,抽抽噎噎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结了痂的伤口既然不会再痛了,就不要再次揭开它……今天晚上,你说只是出去走走,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清风合沉敛的眸中闪动一抹释然,柔化了原先占满的轻愁。   他不说,她就不问!   他微微一笑,紧紧反握那双环抱着他的藕臂。   不需安抚、不用赘言,在这个小小的臂弯内,这副看似柔弱,仿若轻折便断的细瘦身躯,竟意外地为他撑起肩上负驮数载的沉重记忆……   翌日,清风问秦岭:“是否想回家啊?”   秦岭摇头。“咱们再玩几天好不好?”她难得能出一趟远门,这次回洪清堂后,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再出府呢。   “好,二小叔正巧要拜访一位友人,晚些时候回府,无妨的。”   “我也要跟。”风裳衣不断在清风耳旁嗡嗡叫,像只黏人的苍蝇,可惜没人理睬他。   “还有,这趟要给爹爹们买些玩意儿,还有怜我姐、黄魉、青魈、蓝魁、牛头、马面……”秦岭开始计算这次得采买多少东西回洪清堂“孝敬”众人。   “喂,有没有听到呀?我、也、要、跟!”风裳衣锲而不舍地嚷嚷。   啪答!一块豆腐乳精准无误地砸向风裳衣脸上,封住了嘈杂的嘴。   就在秦岭与清风合停留在汴京的第十日夜晚,被满满思念压迫数日的两人终于将心底的决定化为实质行动。 她低声嘀咕,却听到好急好猛的心跳节奏回荡在耳畔,是来自他的。沉重的呼吸吹袭着她,在她还会意不过来时,湿滑软溜的触觉已缠绕住她的耳垂。   清风合吻咬住她的耳,伸出灵活的软舌,轻嗜慢舔地包围她敏感的嫩肉,喘息声次次拂击她的颊畔,双手滑至她背脊,施压地将她贴紧他,每分每寸。   秦岭瞪大眼,不敢置信如此孟浪的行为竟是出自二小叔身上。   “不要——”她使尽全力推开他厚实的胸膛,急以衣袖擦拭耳上的湿热,涨红的小脸不知是气恼,抑或羞赧。   见清风合再度朝她跨步而来,秦岭绕着桌缘与他追逐闪躲。“别过来!”   他俊眼一凛,扬掌击碎碍手碍脚的木桌,随即扯过她的手臂,红影在半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圆弧后落人纯白胸襟内,与他紧密相贴。   她粉掌劈砍在他的肩胛处,却如同蚊蝇叮咬般的徒劳无功,他单掌施力,轻易将她双手反剪身后,唇角勾起笑痕,仿佛在嘲笑她的花拳绣腿。   身子一倾,两人顺势倒在床铺,清风合以惊人速度剥除两人衣物,双膝压跪在她腿上,制住她胡乱挣扎的莲足。   “二小叔——”   呜……挣不开……他的手劲好强!   “走开!”秦岭硬偏过螓首,避开他唇舌的攻势。   甫离开她的嘴,清风合的唇舌顺沿着她白嫩颈项往下,所经之处烙下一朵朵红艳吻痕,力道既重又猛,弄疼了她光滑细致的肌肤。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加重吸吮,活似要将她吞噬下肚,炙热的欲望正抵触着她的柔软,以她不明了的狂野姿态侵占她的青涩。   “放手、放手!”秦岭在他耳畔尖叫,刺耳的噪音总算让清风合停下动作,略皱起眉,并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敢再靠过来,我要翻脸了!”她气息不稳又佯装坚强,心跳得似乎要自檀口里蹦出。   “翻脸?用你那毫无用处的拳脚吗?”犹若掺了陈年老酒的浑厚男声,恶意地狎笑着,右手顺着白玉裸体来回爱抚,磨蹭着她敏感的雪肌。   “有胆你就放开我!”秦岭壮起胆,朝他脸上大吼。   “何必多此一举?别白费力气挣扎,等会儿还得花费你许多体力。”他逸出低笑,若有似无地挑逗她,慵懒的眼波带着些微取笑。   开玩笑!打不过他就不能挣扎吗?她又不是砧板上待宰的鱼儿!   打不过他?   两人皆为突来的反应而停下动作。   他深邃丹凤眼眨也不眨,视线落在秦岭恐慌的眼眸。   惨了!没用!秦岭脑中糊成一片,只能发出阵阵愁云。   沉重躯体突地僵硬静止,直挺挺压在她身上,几乎要挤掉她肺腑所有空气。   “二小叔?”秦岭戳戳他臂上厚实肌肉,小小声唤道。   没反应。   她再次加大嗓音,胆子也更大些,“二小叔!”   依旧硬躺在她身上,没动静。   秦岭吁口气推开清风合的身躯,小掌又忙不迭抽离他炙热火烫的胸膛。   还好她的点穴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否则今天发生什么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就糟了……她拍拍自己受惊过度的心房,自我安抚着。   “好可怕!难怪小干爹千交代万叮咛绝对不能让你碰酒……哈啾!”突生的寒意让秦岭打个喷嚏,她才想起蔽体的衣物让他给剥得精光,此刻正哀戚地躺在地板上,可是……若要离开床铺,就得先爬过他的身躯。   “万一我正好爬到一半,二小叔清醒了如何是好?”她今晚可承受不了更多的惊吓。秦岭开始演绎可能突发的状况。   “不会的,刚刚我推他的,他连动也不动……况且,我点穴的功夫应该不至于出错。”她说服自己,蹑手蹑脚爬跨他挡在床缘的躯体,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紧他五官的细微变化,完全没勇气飘向他光裸结实的身子。   好,跨出成功的第一步。素手攀附在他腹上,借以施力的伸过玉足,没有留意到此刻的姿势是何等暖昧。   接下来,挪动娇躯——   蓦地,低沉浑厚的浅吟由他喉头逸出,轻微的比蚊子振翅还来得小声,但听在秦岭耳里,如雷贯耳!   她吃惊一叫,甫跨出的右脚落空,整个人重重地坐在清风合身上。   “呜……”痛吟声冲口而出,秦岭让身下突传来的刺痛灼热给吓出泪水。   她想抽离,却屈服于阵阵的疼痛中,她越是想动,腿间越是刺痛!而且她只轻挪身体,清风合的眉心却越发皱拢,让她僵直腰际,生怕牵动了他。   怎么办?她的腰好酸……秦岭试图放轻动作,依旧徒劳无功。   “呜……好疼……”秦岭也被这情景吓坏。   清风合的俊脸从来不曾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以往的冷静自持,在此刻全数变成七彩泡沫,在空气之中化为虚无。   他该死的做了什么?!   “老天——”他逸出无力哀号。   秦岭柔软白玉胴体上数处青紫的吻痕,挂满泪痕的小脸贴在他胸膛上,腿间的处子落红些许沾附在他身上——他竟然侵犯自小视为女儿的秦岭!   昨夜他的记忆仅仅停滞在他兴奋的喝酒,之后便是全数空白,当然更不可能记得他是如何伤害到秦岭!   天啊;他简直是只禽兽,不!是禽兽不如!   脑子浮现不堪的画面,他如何对得起将秦岭托付给他的炎官,如何对得起尊称他一声“二小叔”的秦岭?!   清风合离开床铺,将地板上的衣物拾起,并取来锦被为秦岭盖上,理好自己的衣着后,便沉默地坐在碎桌旁的木椅上,眼神若有所思。   接近晌午,秦岭才幽幽转醒,扭动酸软的娇躯。蓦然,昨夜记忆回笼,秦岭惊跳起来,发现身畔的清风合不见踪影,才转向碎桌方向。   背光的角落,清风合一语不发地坐着,好像已经回复成正常的二小叔。   “二小叔?”她试探地唤,双手拉紧锦被,仿佛将它当成唯一护身物。   清风合抬起脸,面容上不见丝毫笑意,他浅叹一声,将手上的干净衣物递给她。   “你先换上衣衫,我有话同你说。”他手轻扬,挥下帷幕,掩去满室春光。   两人不再开口交谈,只闻衣物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   “我……换好了。”秦岭爬出床铺,满脸警戒地等待清风合下个指示。   “坐。”   秦岭正襟危坐。因为清风合的神情相当严肃。   是想骂她昨天灌醉他的举动吗?她是不是要先道歉,因为以前她犯了错,只要先行道歉,小干爹和二小叔是绝对舍不得骂她,何况她昨夜也受到教训——她挺直腰杆子大半夜,疼得她泪花乱坠,直到体力负荷不住,才倒卧在他胸前。   “二小叔,昨天是我不——”   “我很抱歉。”   咦?二小叔怎么抢了她的开场白?   “对于昨夜一切,我难辞其咎。”   “可是,是我害你喝醉的。”敢做敢当,是小干爹教她的做人原则。   “没错,可是酒醉后的言行却不能归咎于你。”他自嘲一笑。   历年来,他的酒后行为皆属于破坏举动,万万想不到,这一次竟是毁她清白。   “出府前炎官交给你的匕首呢?”他突然问。   “在房里。”   “拿过来。”   秦岭不敢多问,好在清风合昨夜“顺手”打通两间房,所以秦岭迅速取回镶挂红色流苏的护身小匕首。   清风合轻轻牵起秦岭握匕首的柔荑,让剑尖直触在他心窝部位。   “记得炎官说过的话吗?这匕首,是让你防身用,并教训意图轻薄你的家伙。”他已不仅是“意图轻薄”罢了,而是付诸行动。   他坚毅的眼神紧扣着她的呆滞眸光。   “我毁你清白,已属罪大恶极,我——赔给你一条命。”他缓缓施力,冰冷锐利的匕首刺破胸肌,却眉头一皱也不皱。   秦岭瞪圆眸子。他……他要以死谢罪?   “没、没这般严重吧?”秦岭结巴轻叫,教他箝制的小手颤抖着,瞧见血红染湿他白衣前襟,想抽手,他却不肯放。   “二小叔!你不要这样!我不要杀你……快放开我的手……二小叔!”她剧烈摇着头。   自小生长在男丁众多的洪清堂内,从来不曾有人告知她“贞节”对一个女人的重要,甚至连男女之事都处于懵懵懂懂的程度,她压根不明白清风合为何会产生自残的恐怖念头。   “你赔我一条命,我的‘清白’就会回来吗?”她连啥叫“清白”都不甚了解,要是问“蛋白”她还比较知道呢。   秦岭说得对,他的罪,连死都无法原谅。   “咱们坐下来,再好好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好吗?”她小心探问,一直想抽回握匕首的手。   清风合叹息,“眼前只有两个解决方法,一是你我成亲,另一则是赔命。”只要一想到十六岁的他牵着四岁奶娃成亲的画面,他还是认为以死谢罪最为适宜。   “咱们不能当做昨晚啥事都没发生过吗?”秦岭天真地问。他不说,她也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啦。   “自欺欺人。”清风合摇摇头,何况他也没脸面对秦岭及自己的良心。   “二小叔!你一直在流血,不要再施力了啦!”他的血沿着匕首流向她的掌心,滴落地板,染成一朵朵红花。   “以死谢罪算什么呀!要不然……不然你娶了我,不就得了!”为了阻止清风合继续自残,秦岭急得口没遮拦。   清风合一怔,脸上神情略微停顿,甚至掺杂几许挣扎。   那是什么表情?好似娶她比逼他死还来得痛苦!秦岭忿忿不平地想。   “我决定了,除非你娶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心中一股不满怨气爆发,秦岭撂下狠话。   “你才十五岁。”   喝!推托之词!十五岁不能嫁人吗?秦岭不满地努努嘴。   清风合抬眼盯着秦岭,稚气未脱的她神色严肃认真,不服气的怒焰烧得她粉颊带艳,星亮的眸里满是倔强固执。   他自小看着她成长,忽略了稚龄的她终会有出落成女人的一日,始终以为她仍旧是十一年前的小奶娃儿;或许她在形体上改变不大,但包裹在躯壳内的灵魂似乎早脱离他所认知的范围——她,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握着尚抵在胸前的匕首,掌下包握是她的小手,他曾以为有朝一日,他会以父亲的身份,将这双白玉柔荑交付给另一个疼惜她、怜爱她的男子。或许是他自己断了这种可能,因为他的一时糊涂。   娶她吧,若她不在意他的年纪;若这是唯一能获得她谅解的方法。   “我已经二十七了,整整差你十二个年头……”清风合喃喃自语,眼神未曾离开她片刻。   “若你不嫌弃这样的差距,那就成亲吧。”   嫌弃?开玩笑,她开心都来不及——停!她刚刚想了什么呀?!   一听到二小叔答允婚事,她竟然……竟然觉得好开心!   “可以吗?”清风合握了握她的手背,从她晕红及微翘的唇角已明白她所思所求,但还是尊重地询问道。   “可、可以呀!”秦岭脸蛋发出阵阵热气,烘烤着她的双颊。   秦岭赶忙取来白巾及药膏,为他包扎自残的伤口。他左臂刺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魔魅鬼脸,她曾经在小干爹身上也瞧过相似的图案,是洪清堂的专属印记,独独她没有。   小干爹曾说过,那图案就如同他们早已腐朽的良心——狰狞,不成人形。 “怎么了?”   清风合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她抬睫望人他眼底,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掌动也不动地压按在他臂上的鬼面刺青。   她忙收回掌,“没有……”昨夜她不敢细瞧裸身的他,所以没发觉这刺青。   清风合了然轻笑,“这鬼面是大哥动手刺上的,仔细瞧瞧,上头不仅是刺青。”   秦岭贴近细瞧,鬼脸的右边面颊部分之所以生动鲜活,是因为构成的技术绝非刺青所能达到的——烫伤而坏死的皮肤!   “诚如你所见,这刺青,是为了掩饰丑陋的疤痕。我是洪清堂内头一个刺上这鬼面的人。”   纹身,不仅为了遮丑,更为了时时警醒自己,这道伤疤是由何而来,是谁加诸在他身上,让他由凡人蜕变成一个失了心的魔物。   其他知情的兄弟为他也一并在臂上刺青;不知情的魑魅魍魉们则以为鬼面刺青是每个洪清堂成员必纹之记。   “这疤痕……怎么来的?”   “从火场里逃出来时所致。”他简单带过。这道烫伤曾在没有药材可治疗下,严重溃烂,甚至几乎要了他的命——当年,他不过是个刚满八岁的稚童。   瞧见她眼底的不舍及疑问,他轻点她的鼻头,安抚道:“不疼,再也不会疼了。”   秦岭咬着唇瓣,讷讷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但事情尚未终结。清风合轻轻扳开她环抱的手掌,故作怒目状。“我还没同你清算昨晚灌醉我的账——”   完蛋!秦岭赶忙在脑子里思索脱罪的借口。   “呃……因为大伙老在我耳边提起你喝醉时的模样,可我十几年却从没见过,所以……嘿嘿。”秦岭干笑两声,她怎么会知道他喝醉之后会完全变了个人。“真没想到你的酒量和酒品这么差劲。”   清风取来木梳,为她梳理一头散发,口吻平淡道:“年幼时,我曾经让人反锁在酒窖内,里头又冷又湿,没有任何食物,只有一坛坛的陈年老酒,为了活命及保暖,只有以酒代食,靠它挨过数十日。”   修长手指缓缓穿梭在她细柔发丝之间,编起发辫,手上的动作与轻吐的嗓音同等温柔。   “等到我让人发现时,酒窖里早已让我给喝得瓶罄坛空。也从离开酒窖那日起,我沾了酒便会浑身不舒坦,甚至会失去理性,便索性不再碰酒。偏偏老有人爱以计谋让我失控,先是炎官和耿介,后有风裳衣,接着便是你。”   过度好奇的结果,让他们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是谁狠心把你反锁在窖里?”会和他背上的鞭痕有关联吗?听起来他的童年实在多灾多难,又是烫疤又是鞭痕的……   清风合沉笑,“已故之人。”埋在黄土里的骨头都可以拿来打鼓了。   “你不想说?”   “你想问,我就说。”他不正面回应,将问题反丢予她决定。   纵然她好奇死了,却不想勾起他任何不愉快的回忆。秦岭摇摇头,又想起昨天风裳衣向她提起的往事。“二小叔,你昨夜和我……‘煮饭’,那对小干爹他们呢?”   煮饭?清风合先是一愣,随即从她双颊红晕明白“煮饭”的真正涵义。   “还有,你会武功竟然没告诉我!”秦岭气嘟嘟地指控。害她还以为他弱不禁风,她整整被欺瞒十数年耶!   她摆出架式,想试试清风合的真功夫。 “啊——哒——”手刀朝他肩头一劈,清风合不闪不避,将她软呼呼的劈砍承接下来,换来秦岭的哀号。“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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